散文《成全离别——华侨大学2020届毕业生手记》——2020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获奖作品

作者: 文学院2017级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研究生校友 王孟儒   来源:党委宣传部   发布时间:2020-10-12    浏览次数:



成全离别——华侨大学2020届毕业生手记(散文)


王孟儒


本文系“承志文艺奖”2020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获奖作品


6月14号早八点,高铁G1676次随着滴滴的提示音关上了车门,我手里捏着一张终点站为“泉州”的车票,终于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尽管只是回校一周左右,我仍然带了不少东西,一个随身的背包,一叠捆扎好的、用来打包行李的纸箱,以及一个塞满了食物和洗涤剂的箱子——开学前在微博上看到了太多高校宿舍空置半年后的“惨状”,我不由得为自己接下来一周的生活感到隐隐的担心,甚至已经准备好一开门就迎接蟑螂老鼠和各种不明腐败物的准备。背包里则是离家之前父亲给塞的各种防护用品:口罩、手套、消毒湿巾、洗手液......除此之外我还在书包夹层的小口袋里放了两样东西:一张核酸检测证明和一张医院发票。返校前一周我们接到学校的通知,要求每一位返校的毕业生都要进行核酸检测,并携带检测报告单返校——因为学校要给我们开毕业典礼。按照泉州市的有关规定,这种数千人聚集的集体性活动必须提前进行核酸检测。学校为了让我们的毕业季不留下遗憾,决定像往年一样如期举行毕业典礼,于是,在健康码、学生证和每日健康打卡之外,返校条件又增加了一条:所有返校学生必须完成进行核酸检测,费用学生先自行垫付,返校以后回找学校报销。通知一出,毕业生群的同学们接连有问题发出,群里几位老师简直忙昏了头,形形色色的情况层出不穷,不时有学生发微信问,“老师,我们当地做不了核酸检测怎么办?”,“老师,我的核酸检测结果明天出不来怎么办?”

那几天,我已经开始在公司实习,接到通知后和分管领导请了假直奔医院,但是前面排队的人很多,直到下班还是没有做完全部项目,于是我也只好开始了对老师的“微信轰炸”。

老师回复得很快,简短而清楚,她说:先上传发票,检测结果出来之后私信给我。

学校的这项安排也让我改变了原本的返校计划,本来我是要回学校收拾完行李就走,但是一听说竟然要安排毕业典礼,我当即决定多留几天。

火车八点五十分抵达泉州站,我按照微信群里的提示寻找前来接站的老师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穿了统一的水蓝色polo衫,身边立着红色的牌子,看到华大校徽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心。这样的接站人员学校安排了四组,分别在厦门站、高崎机场、泉州站和晋江机场,接站点旁边的休息区,学校给我们放了几个拍照用的小牌子,印着各色有趣的标语,“秋中湖的鸭鸭想你了”、“西苑的锅包肉,我‘féi’来了”、“想你想得凤凰‘fā’都开了”。作为第一批抵达泉州站的学生,我在微信上给我的同学们拍了照片,交代了接站人员的位置,不一会儿班级群里有人回。“给华大的文宣点赞。”一旁的老师见我不停摆弄那几个牌子,主动过来和我说:“同学你自己挑几个,我给你拍照片!”

往年从动车站回学校,我总是会坐晚上八点多最后那一班203路,这一次我仍旧坐203路返校,只不过这一次的203路是学校包下的公交车,车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大家戴着口罩默默望向窗外,手里扶着各自的行李,偶尔有一两句交谈提及毕业后的去向,即将参加的考试,想要继续深造的学校,窗外高大的大王椰次第闪过,和我第一次来泉州时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只有身边偶尔传来地低声交谈提醒我,这一次的归来,是为了离别。

尽管已经是六月份,疫情早已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是入校的程序依然很严格,校门口设有专门通道,大家从公交车下来后排队进行体温检测,行李消毒,然后出示健康码、移动轨迹查询,最后进行入校签到,忙完这些之后,已经有学校的小白车在一旁等候,我正拎着那一叠硕大的打包箱闷头往前走,学院老师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抢过我的行李,哭笑不得地问我:“你带这个东西来干什么?学校会给你发的呀!”

我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想:我这不是没想到学校竟然会给我们操这份心么?

我的宿舍在山上,号称华大之巅的研究生宿舍楼人烟稀少,野趣横生,平日里就时常能见到蟑螂老鼠和不知名的昆虫,于是返校之前已经有人胆战心惊地发问:阿姨我们宿舍还好吗?宿舍的老鼠繁殖到第几代了?蟑螂们聚餐还开心吗?经历过南国的梅雨,我想饱胀的水汽恐怕早已经给微生物们提供的充足的生长空间——蟑螂与老鼠自然不必提,被子上会不会长蘑菇?门框会不会被白蚁腐蚀?我越想越怕,同时也在暗暗盘算,我这几件夏天的衣服够不够给自己勉强卷个枕头?

带着这样的想象,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宿舍门。

竟然还好。

只有淡淡的霉味,没有蟑螂尸横遍野,没有老鼠寻欢作乐,也没有来源不明的腐臭味,甚至地板都干净光洁,我站在门口还颇费时间想了想到底是哪位勤快姑娘临走前还打扫了宿舍卫生。

直到我看到了洗手台上凭空出现的消毒洗手液,我才隐约记起某一天在公众号里看到的文章——学院在我们返校前打扫了每一间毕业生宿舍。

于是我随手往班群里发了条信息:大家别担心,宿舍学院打扫过了。

进门,开窗通风,简略地收拾了行李,我开了一盒自热米饭解决了午餐,隔壁的同学过来找我,说:“要不要订个晚餐?订好了去西苑食堂取就好了。”

我看了看自己箱子里的零食,我再一次哭笑不得,早知道学校准备这么充分,我就该拎着空箱子来。

往年几个月的毕业进程被压缩为短短一个星期,大家在那几天都很忙碌,但是也没有遭遇想象中的狼狈,学校开放了四个食堂,开放了免费的校园网,白天里舍友们忙着办理手续、收拾行李,夜里大家还是像从前一样,躺在床上刷剧、刷微博,夜里十一点熄灯,聊身边的八卦新闻,仿佛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新的学期,而不是一场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离别。

文学院2017级研究生的17位同学,最终回来了16个,我们挑了一个下午拍照片。三年前,刚刚走入华大的我们,在第一次新生座谈会后站在学院门前拍下了第一张集体照,三年后,站在三年前同样的位置,我们穿着硕士服拍下了离别前的合影,那天也是室友小麻离校的日子,她有急事要马上返乡,本来她和我们匆匆拍了几张照片,再交完材料就要走,我甚至已经打好了离别的腹稿,不想她不一会又抱着包回来,说:“我老师说一会开车送我,我不着急走,再和你们拍几张照片。”于是一群姑娘嘻嘻哈哈,趁着傍晚的夕阳,把小麻当成吉祥物挨个合影。直到火车发车时间逼近,大家才一边催促她赶车,一边依依不舍地拥抱道别。

小麻离校后,离别的大幕就此拉开,那几天里我们陆陆续续送走了几位同学,室友鳗鳗走之前,大家仍旧在嘻嘻哈哈,拿丑照和婚礼请帖互相威胁,我们送她到楼下,在那棵大榕树下拥抱,我突然心中酸涩,因为这场离别和过去的每一场都不一样。这天之后,宿舍陡然空了一半,只剩我和同门。我还没有确定哪一天离开,收拾行李的几天里,我俩像是失忆了一样,每天要互相问好几次“你打算几号走。”同门最终定了毕业典礼第二天的飞机,我则在毕业典礼当天走还是第二天再走之间犹豫。

我俩行李都不少,学文学的学生书都很多,笔记也是厚厚一沓,我俩坐在地上边收拾边翻检,不时抖露出一点自己的“黑历史”。两年半相处的时光在这次翻检的过程里慢慢浮现,一起去见导师前的忐忑不安,一起去上课时的匆忙脚步,坐在宿舍里聊论文、聊八卦、聊作家、聊天南海北,我这个人嘴欠爱逗人,把她逗急眼时,她总爱给我一句响亮的“啊呸!”

我说我决定了,和你一起走,研究生三年,咱俩同门最后共进退一次。

毕业典礼最终定在了6月20号下午五点半。那天下午我搬完要寄走的行李,抱着硕士服一路狂奔到操场,临时搭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视频,背景音乐是毛不易的《入海》。那里面唱“海洋会回答江湖,江湖会回答河流,河流会回答浪潮,一起跃入人海。”

在歌声里,屏幕中出现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们穿着学位袍的模样,而在一小时之后的毕业典礼上,这块大屏幕则成了学校和境外校友连线的媒介,我坐在下面在班级群里发现场照片,不一会有人说,我在看直播,看到咱们院长了。此时在我的背后,两台大摇臂摇过,航拍无人机飞上天空,把现场的画面传递给了那些没能到场的校友们。

这一年的毕业典礼,注定要和往年不一样,两千多名毕业生无法到场,地点从嘉庚礼堂改到西区操场,时间改成下午五点,塑料凳子间隔一米安放。甚至拨穗也成为了一场不得已的“自助”——校长站在主席台上为我们示范,我们自己给自己完成了拨穗仪式。

但是这场毕业典礼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仍旧有庄严的学术权杖,有老师们的殷殷嘱托,有毕业生代表的发言。等到毕业典礼结束,大家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拍照、聊天,认真地互相道别,如果忽略掉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清源山和大家或拿在手上、或蒙在脸上的口罩的话,这场毕业典礼就如同往年,是每一年的夏天都会在学校里按时出现的固定风景,但是我们却也知道为了成全这场看似普通的离别,却要比往年付出更大的努力。

七天时间,与母校匆匆一别。回到厦门之后,我开始了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学生时代的痕迹在我的身上迅速消退,我开始学着适应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半出门挤公交的日子,那天在上班路上,我刷到一个问题:“毕业时留下过什么遗憾?”

在学校最后一周的生活场景纷至沓来,摇晃的车厢里,我认认真真地在键盘上敲下我的答案。

“没有什么遗憾了,17个人来了16个,有毕业典礼,有学位袍,有欢笑和歌唱,也有认真的道别。只有当我站在毕业的路口回看时才发现,为了这场疫情之下的特殊别离,每个人都在用力成全。”


黄毅/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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