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情 节选（文学剧本）
牟英杰
本文系“承志文艺奖”2020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获奖作品
人物
王勇华 华侨大学退休教师，75岁
陈桂香 华侨大学退休教师，72岁，王勇华的妻子
【秋中湖湖心岛。
【傍晚太阳行将落山，远处传来鸭子的叫声
【一对老人牵着手慢慢走着，慢慢从引桥上走进湖心岛，不时招呼对方看着远处的鸭子的嬉闹
王勇华 今天这晚风还挺舒服的。
陈桂香 是啊，现在的阳光也很温柔，不热，晚霞也美。
王勇华 嗯。
陈桂香 你走累没有？
王勇华 这有什么累的，几步路。
陈桂香 （站在原地看着王勇华）你这不是腿脚不方便么？
王勇华 小问题你不要一直说嘛……（自顾自往前走，转身一看，妻子没有跟上来，他有回头往陈桂香处走了走）哎哟？生气啦？
陈桂香 （瞪了王勇华一眼）没生气。
王勇华 你生气了。
陈桂香 ……（就这么直勾勾看着王勇华，也不说话）
王勇华 别生气了？
陈桂香 医生怎么说的？
王勇华 ……医生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陈桂香 不是这句。
王勇华 医生说：注意饮食，不抽烟，不喝酒……我这每一项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呢么？
陈桂香 （想说点什么又了咽下去，只是瞪着王勇华）……
王勇华 请领导明示。
陈桂香 医生说你运动要适量！
王勇华 那我也没过量啊！
陈桂香 你看看你额头上的汗！你这个跟腱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一两个月在家啥也不动，今天你
就想绕学校一周？你想什么呢你？
王勇华 我这不是康复着呢么？
陈桂香 那也不是你这种康复法。
王勇华 好好好，听你的领导，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啊，好吧？
陈桂香 给我坐边上休息会儿。
王勇华 是，领导。
【王勇华拉着陈桂香的衣角往花圃边走，陈桂香半推半就地被拉过去挨着花圃边坐了下来
【王勇华揉了揉腿脚
【陈桂香从兜里拿出手帕给王勇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王勇华 不生气啦？
陈桂香 （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在你眼里这么容易生气？
王勇华 没有！怎么会嘛！
陈桂香 油嘴滑舌，自己擦！（把手帕往王勇华手里一甩）
王勇华 是，领导。
陈桂香 （看了看远处）真美啊……怎么能这么漂亮……
王勇华 （也看了看远处）再美的景色也不如你……
陈桂香 你这今天嘴上抹蜜了啊？
王勇华 这不是美景美人当前，情不自禁么？
陈桂香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也别没完没了的，都老夫老妻了，别整这一套套的。
王勇华 哎呀，情趣，情趣！要有情有趣！
陈桂香 你这是嫌我没情趣咯？
王勇华 欸？我可没说啊……
陈桂香 （别过身去）你就那意思。
王勇华 我没别的意思啊……
陈桂香 你就有别的意思！
王勇华 我真不是那意思……
陈桂香 那你给我说说你什么意思！
王勇华 我就是觉得此情此景，我们两个，坐在秋中湖边看夕阳晚霞，挺好的。
陈桂香 继续说。
王勇华 秋中湖什么时候建的？
陈桂香 ……我记得八九年吧。
王勇华 差不多，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秋中湖的修建你还记得么？
陈桂香 记得，我还记得很深呢。那个时候不是积极鼓励青年教师自愿参加秋中湖的修建工作么？忙完
教学立刻扛起锄头扁担，那时候小川也就五六岁屁颠屁颠跟在我们后面，和魏老师的大儿
子……叫什么来着？
王勇华 魏……魏什么？阿宝！
陈桂香 对，小名叫阿宝。这俩孩子就每天混一块儿玩，打打闹闹，也是有点儿意思。
王勇华 是啊，我也有印象，那个时候秋中湖还不能叫湖，我们就这么一锄头一扁担地把它挖出来了，
修好以后引了活水，整个景致一下就上来了，绿树和碧湖，夕阳与倒影，晚风和佳人……
陈桂香 那时候小川读幼儿园放学早，回家我们吃个饭洗完澡手拉手就出来散步，我们就爱来这块儿，
他最爱在湖心岛最中心大声唱歌，回声旋绕着……
王勇华 他那时候哪是唱歌，他就是瞎吼……
陈桂香 用得着你说？人开心就好……
王勇华 你开心就好……
陈桂香 我挺开心的那时候，后来小川上小学了，我们傍晚来这散步的活动好像也就慢慢消失了？
王勇华 ……对，好像没坚持下来。
陈桂香 也没办法，小川放学晚，作业也多，我们也开始各忙各的工作，闲暇时间确实也少了……很
奇怪。
王勇华 奇怪什么？
陈桂香 我在想，真的，时间都到哪去了？
王勇华 你是要唱那首歌？我们合唱队不是唱过么？
陈桂香 不是。我是说，后来我们好像真的没有这种一家三口饭后散步的时间了。小川开始上小学中
学，时间都很紧张……
王勇华 也不全因为他，你忘啦？我们也陆续升职，花在教学、科研、管理工作的时间一下就多了起
来，哪还有时间散步？即便我们俩偶尔有时间散步吧，这儿子长大了也不跟我们一起去啊。
陈桂香 也是，感觉后来我们真的很少饭后散步了。这个选择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工作的时候还能说没 时间，但我们退休了总是有时间的吧？
王勇华 退休了咱们也没闲着，又是返聘又是帮带孙子的，孙子带大了，孙女出生了，又再来一轮。
陈桂香 也是。
王勇华 没办法呀。中国的老人可不都这样么，先把孩子辈儿拉扯大，再把孙子辈儿拉扯大，想休息 啊，门都没有哦！我们一天天变老，孩子一天天长大，你说时间到哪去了？可不就是这样在劳
碌中悄悄溜走了？
陈桂香 哎，也不能这么说，带孩子不也挺快乐嘛？
王勇华 快乐归快乐，不轻松也是不轻松。
陈桂香 嗯。这么多年在华大，难得有这种闲暇时光。
王勇华 这要不是因为婚宴儿媳要把俩孩子都带去，我们能偷得着这个闲？尤其是现在这个饭点？
陈桂香 也是。哎，真的很美。
王勇华 嗯。一向很美。傍晚路过会欣赏感慨，但也不会驻足久留。人就是这样嘛，习惯身边已经拥 有的东西时，也就不会珍惜它了。
陈桂香 这么深刻？
王勇华 还有更深刻的。
陈桂香 哦？
王勇华 我会一直珍惜你……
陈桂香 ……你快别酸了。
王勇华 我真酸了，脚酸！
【王勇华说着起身跺了跺脚，走了几步
【陈桂香扶着王勇华向前走
陈桂香 回去吗？
王勇华 回。
陈桂香 明天再来？
王勇华 来。
【王勇华、陈桂香搀扶着慢慢走出湖心岛
【李寒、柳媛拖泥带水地由引桥走入湖心岛
繆木/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