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小说）
王金玺
本文系“承志文艺奖”2022原创文学大赛铜奖获奖作品
二娃的父亲去世了，被葬在了江的对面，一个及其偏僻的地方，紧挨着他祖父和母亲的墓。那是在他十五岁那年。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父亲着急着过江去县里开会。当天风大浪急，没有船敢在这个时候渡江。无奈之下，不顾村里人的反对，他坚持选择用那条横在江上的溜索渡过去。狂风吹晃了那条溜索，让它像江水一样上下奔涌。晃来晃去，上下两条江水渐渐交汇，击出一片片残忍的水花。它们分开之后，溜索上的父亲无了踪影，也再没有回家。
葬礼的那一天下着大雨，雨水从雨伞上流下，和他的泪水融为一体。他泣不成声，抱着微瘸的大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大伯把二娃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敢去看这个这么小就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只能怔怔地看向那块墓地。
雨停了，大伯也略显麻木地送走了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还有乡亲们。村长走到他们的面前，一双眼睛略微发红，后背上的罗锅又下沉了一些。村长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二娃的头，用那微微发哑的声音对大伯说道：“二娃是个好孩子，但是怎么这么小就......孩子苦......现在就全靠你了。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村里说，咱们能帮的一定尽量帮。”大伯仿佛用力地把嘴角扯起来，挤出来了一个十分悲伤的微笑：“您这话说的，我们家就二娃这一个孩子，咋能养活不起。大不了我少吃点，也能省出来我们爷俩的饭。”村长听到这话，眼睛里的悲伤更为浓郁，好像要凝成眼泪流出来似的：“反正你有事就和村里说，别硬撑着。”大伯还是勉强地笑着：“知道了，谢谢您老。”
两天后，二娃搬到了在村委会旁边的大伯家。他原来的家被大伯用一把大锁锁了起来，又仿佛把那些悲痛的事情也锁在了里面似的，葬礼过后，爷俩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默契一样的，再也没人提过关于二娃父亲的事情。
大伯家里很简陋，只不过两个屋子的土房，略显拥挤。电器也只有一台老旧到只有黑白色和雪花片的电视机，还有两只被吊在棚顶的发着昏暗黄光的灯。就好像这爷俩的生活，无依无靠，暗淡的看不到希望。
大伯是一个农民，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话。往往天还没亮，大伯就已经醒来了，忙着给二娃做早午饭，之后便扛着他那把看着已经要裂开的锄头去田间地里。二娃是个乖巧孩子，吃了早饭，把屋子收拾一番，乖乖上学去了。
大伯虽然每天都在地里忙碌，好像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似的，但其实他对于二娃还是放不下心，总是挤出点空闲的时间去二娃老师家里，拜访一下，问问二娃的最近情况。二娃的老师每次都是热情有礼貌地接待大伯，让大伯放心。“二娃这孩子学习很认真，将来一定能有很大的作为，您放宽心吧。”这句话仿佛是这段时间给予大伯的最好的礼物，大伯的日子又有了奔头——把二娃培养好，让他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乡下的日子总是有些无聊，尤其是在这样贫穷的地方。二娃与其他的小孩子不大相同，他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与周围邻居家的鸡鸭混迹在一起。如果连鸡鸭也因为感觉到无聊而离开的话，那么二娃就会去找大伯，在乡下的地头一边给大伯帮忙做活，一边看着田里的庄稼，一呆就是一天。没有人知道，二娃到底是在看这些庄稼像他一样一天天逐渐生长，还是在回忆当初最爱带着他到田里劳作的父亲。
和二娃一起在地里劳作的时候，大伯总会问二娃，将来想做什么样的人。二娃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心不在焉，嘟嘟囔囔地说着：“还没想好......”大伯也总是会语重心长地对二娃说：“娃，回去好好想想，大伯知道咱家娃有出息，不管想做什么都一定能成。”
田里的苗子收了又长，长了又收，江上也在政府的支持下建起了一座石桥，虽然不是特别宽，但是对于这个小村庄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如今二娃已经到了去江对面读书的年纪。这几年来，家里的变化很大，但是又很小。变化大在，这几年间，国家把农业税取消了，对农民的补助也逐渐多了起来，加上大伯这几年趁着这个机会多包了点地，家里的生活正在慢慢变好。变化小在，这个小家还是那个穷苦节俭的小家，大伯和这个家都没有什么变化。
再过几天二娃就要走了，最近家里开始忙碌了起来。大伯和二娃把家里的行李打包起来，大伯也带着二娃到镇子上买了几件新衣服，用大伯的话说叫做“沾沾新气，日子算是翻页了”。
当行李全部整理好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爷俩收拾了一下，明明很累，但是炕上的两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大伯轻轻地拍了拍二娃，悄声问道：“娃，睡得着么？”二娃把身上的被子慢慢掀开，把身子翻到大伯这面来，说道：“睡不着，热。”“去外面乘个凉去吧，大伯也睡不着。”
乡间的深夜有什么？二娃给出的回答是天上的星星、远处江水传出的阵阵轰隆声、仿佛近在咫尺的萤火虫，以及田地里孤寂的稻草人。二娃在外面乘凉的时候总会看着这片田地发呆，心里总有种感觉，仿佛自己与这一片土地是相连的。他跟着父亲和大伯去过很多次镇子上，那里很繁华，比起自己生活的村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如果要离开这里生活的话，那还是算了吧，外面的大城市又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的夜晚？怕是会吵得睡不着觉吧。”二娃心想。
“娃！来帮大伯搬条板凳！大伯手里拿不下了！”大伯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打断了二娃的思绪。“来啦！”二娃从大门前的大石头上站了起来，打了打屁股上的土，向屋子里跑去。
“大伯，手里拿的啥？我看看我看看。”二娃抱着板凳，一边向外走，一边把身子向二伯那只拿着东西的手靠过去。大伯笑着把拿着东西的手揣在怀里，说道：“到外面看，急啥么，早晚都是你小子的。”
两条板凳就像两个深夜被打搅到的人一样，不情不愿的坐在了大伯家的大门口。
“大伯，刚才手里拿的啥好东西呀？咱都到外面了，就给我看看吧。”二娃坐在那条好像马上就要断裂的板凳上笑着说。大伯这边终于把那只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害羞的笑，说道：其实也没啥好东西，大伯还怕你嫌弃呢。”大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二娃手里，其实只是一个红苹果而已。“前两天大伯不是去镇子里了嘛，看到路边有卖这个苹果的。听说是咱们这儿新引进的，大伯买了几个，想着你要走了，给你吃点好东西。”二娃拿着苹果，两只手不断在苹果上搓来搓去，通红的苹果好像要把二娃的脸映上了红色。“好大的苹果，通红通红的，看着都好吃。大伯，给你，你吃吧。”二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大伯。大伯连忙摆手，还把自己的板凳向后挪了挪，说道：本来就是给娃买的，大伯不吃。本来还怕娃你嫌弃呢，不嫌弃就行，快吃吧，别跟大伯让啦。”
二娃把手里的苹果啃了一大口，脆脆的，比他之前吃过的苹果好吃的多。“好吃吧？”“嗯嗯，又甜又脆，好吃的很，大伯来一口吧。”“不用不用，娃你吃，之前买了好多呢，这个你就全吃完吧。大伯不要。”
苹果的香气驱散了二娃脑海里仅存的一点困意，“今晚可能是一个不眠夜了。”二娃心想。大伯在一旁点了支烟，翘着二郎腿，一双眼睛看向远方，好像要看到村子尽头那条江似的。
“娃，大伯问你个事。”大伯把腿放了下来，眼睛还是向远处看着。二娃把嘴里的苹果大口咽了下去，问道：“咋啦大伯？”大伯从嘴里吐出一口长长的烟，说道：没啥大事，这不是看你马上就要去市里上学了嘛，怎么着也算个大人了。告诉告诉大伯你将来想干点啥，让大伯到时候也跟他们吹吹牛，也让大伯安个心。”
二娃把手拄在板凳上，低着头思索了很久，大伯也没有催促，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
二娃思索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大伯，我......还没想好。”
“大伯知道娃你还小，可能没想过这些，眼看着你马上就要到市里去了，得好久回一次家。大伯是个农民，也教不明白啥，这将来都得靠你自己去琢磨，大伯是帮不上忙了。”
“这几年，大伯天天都在担心，担心对不起你爹，担心你没出息”大伯说到这里，也红了眼眶，这是二娃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大伯这副低沉的模样。“但咱家二娃好，是好孩子，这么多年真让大伯省心，学习啥的都好。咱家可算是有希望了。”
二娃听到这里，也红了眼眶。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在一边默默低着头，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唉唉，大伯说这干嘛，这大晚上的。”大伯揉了揉眼睛，把手里的烟丢到了地上，用脚轻轻踩了几下。
“大伯老啦，说的都是没用的东西。娃你也别往心里去。不念叨过去的事情啦，以后的世界应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大伯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他抻了个懒腰，一只手抱起板凳，另一只手揉了揉二娃的头。“走吧，娃，太晚了，当心着凉。”
二娃后来回忆起这一晚，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是这一天，当他看到大伯转身向屋子里走去的身影时，他未来的样子已经慢慢地在他的心里成型。
二娃到市一中报到的时候，大伯没有跟来。大伯只把他送到了江的对岸，没有再往前送送二娃，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村长。村长怕二娃因此伤心，但是二娃心里明白，大伯是个要强的汉子，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伤心落泪的样子，才不继续把自己送到市里。这从大伯在风里佝偻着，却坚持不肯离去的身影就可以看出了。
大伯就这么站着，直到客车再也不见踪影，一股黑烟遮住了他的眼睛，混着刚流出来的眼泪，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伯用手在脸上用力地搓了两下，甩了甩，好像要把这些眼泪都砸到地里似的。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沿着那座桥向着村子慢慢走去。
二娃平时很少走出村子里面，这也让各家大人们都夸他是“和自己家孩子一点都不一样的乖孩子”。大伯也和别人家的大人不相同，总是劝二娃出门走一走，但是二娃在这方面并不是很听话。
这是二娃第一次来到市里，外面的一切都和镇子里不一样。他好奇地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客车旁一辆辆行驶过的汽车。他的目光跟随着一辆车跑了好远，“真好看，”二娃心想“要是村子里大家都能开上这种车可多好。”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行。“这些车喇叭太大声了，村子里弄那么多怕是要吵死了。”他还在想着、看着，却突然被一阵大力拽了进来。扑通一声，二娃一下子又坐回了座位上。村长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里饱含担心，说道：“娃，小心被蹭到了，下次坐车脑袋不要随便伸出去，你不知道多危险的。”二娃害羞地低下了头，倒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了，小声说道：“好的，王爷爷，下次不会了。”
但是二娃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把脑袋贴在窗户上，四处张望。他一层一层地数着外面高楼的层数，又把目光投向那些在马路上一辆辆行驶的汽车，他的眼睛在窗户里面不断地切换着目标，或许是他今天最为劳累的运动。这一切是如此的繁华，却又如此让二娃感觉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街道一条条的转换，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这让二娃很是迷惑，这些城市里的司机是否能轻车熟路地找到每一个地方。随着客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窗外的街景也终于固定了下来。“一中到喽！有要下车的抓紧喽！”售票员大声吆喝着，生怕那些睡着的乘客错过了在这里下车的机会。
下车了之后，相比于客车上好奇地像个孩童的样子，二娃仿佛立刻变成了一个大人。他拎着行李，随着学校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办理入学的手续，从头到尾，基本上没有让村长操心过。村长默默地跟在二娃的后面，看着二娃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父亲。“这爷俩可真像啊，”村长心想着“他父亲当初也是这样的，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别人操心，昂首挺胸，一往无前的。”村长想到这里，不由得眼睛发酸。二娃的父亲，是他最欣赏的年轻人，也是这个村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好、最负责的一位村支书。
从二娃的宿舍出来，入学报道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二娃跟着村长，默默地向学校外面走着。村长回过头来看向二娃，慈祥地说道：“咱家娃真的长大了，这么多事情都没让我操心，我这算是白来一趟啦。”二娃有些害羞，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外的公交车站。村长没有让二娃呆在这里一起等客车，而是让他早早回去熟悉环境去了。
到了村子的时间，已经大约九点多钟，但是村长没有先回家，而是先去了大伯家看了看。果然，大伯还没有睡觉，一盏灯还孤单地亮着。
“玉柱在家吗？玉柱？”村长站在大门外面喊了几声，在这样安静的村庄成为了唯一的声响。“哎！来了来了！”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回应，紧跟着，大伯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套上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呀，村长，这么晚了咋来了嘞？”大伯跑到大门口，抓紧把门锁打开，给村长开了门。“村长先到里面坐，别在外面站着了，都是蚊子。”大伯一边说着一边把村长往屋子里让。村长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不进屋了。就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了。”“哦，好好，您说就是。有啥事吗？”
村长听到这话轻笑了一下，问道：“你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咋也不问问二娃，还在等着我说，你这当大伯的也不主动问问？”大伯听到这话，低着头惭愧的嘿嘿干笑了几下，说道：“这不是跟着您去我放心嘛。您跟着去了肯定没啥问题。”村长伸手轻打了一下大伯，笑骂道：“屁！你小子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还不了解你，怕不是一主动提二娃就要掉眼泪吧。”大伯用手挠了挠头，还是嘿嘿笑着，说道：“您看您这话说的，咋能嘞？我都这老大岁数了，还能弄那小孩子的一套吗？”村长点了点头，好像已经认同了大伯的说法一样，但是其实大伯说话时略微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这个平日里要强的紧的汉子。
村长从兜里拿出了烟盒，点了支烟，也递给了大伯一支，说道：“二娃真是个好孩子，今天基本上啥都没让我操心，有时候一看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村长抽了一口烟，又把它缓缓地吐了出去。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大伯，继续说道：“你放心吧，二娃这孩子优秀的很，错不了，不用操心那么多。”大伯在一旁喃喃地回应着：“知道知道，二娃这孩子错不了的。”
村长的话说完了，他拍了拍大伯的肩膀，说道：“行了，我回去了，你今天早点休息，别难受了。”“哎哎，您慢走，我这面没事的。”
这晚的夜对于大伯来说格外的漫长。那盏孤独的灯在村长走后就休息了，但是大伯还是没有休息。他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烟，十分艰难地熬到了天明。
高中的这三年时光，对于二娃来说。这三年的时间，因为来回家中的时间比较久，他回家的次数很有限。虽然大伯说他理解自己，但是二娃的心里想到这里还是十分难过。
这三年的时间，二娃很少出去转，甚至连学校周边的布局他都不太清楚。他主要的时间就是在宿舍或者是教室里学习，虽然有的同学叫他书呆子他也不以为然。他知道自己的梦想，也知道对他的家庭来说只有学习这一条路。
高考的最后一天，天气差得很。瓢泼大雨好像积压了多少苦闷一齐从天上流下似的，叫人内心深处泛起一层苦闷。二娃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他撑着伞，找寻着校门口大伯的身影。
“娃！在这里！在这里呢！”二娃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看到了雨中的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他兴奋地挥着手。果然是大伯。
二娃向着大伯小跑了过去，大伯对他喊道:“别急娃！小心摔到！”也随着向二娃走来。大伯一把搂过二娃，用手揉了揉二娃的脑袋，宠爱地说道:“走！娃！咱回家，家里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给你庆祝一下。”二娃低着头，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喃喃说道:“好。”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村子里的客车，但是大伯找了村子里的乡亲，让他开车带自己和二娃回村。村子里的乡亲都知道二娃家的情况，也知道二娃是个好孩子，也很愿意帮这个忙。
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大伯和二娃等到了乡亲的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刚到村口，二娃就透过车窗看见几个孩子蹲在那里。孩子们也看见了这辆黑色的桑塔纳，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向着村子里跑去，在干燥的土路上卷起一阵阵土灰。“二娃哥回来啦！二娃哥回来啦！”孩子们大声地叫喊着，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各家各户的乡亲们都走出来了，也在街道上等着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归来。对他们来说，二娃虽然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也好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这份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等到二娃的车停到大伯家门口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是好一片热闹景象了。二娃在车里听到了各家各户的叔叔婶婶在叫他的名字，他也害羞地回应着大家的热情。二娃走出车，向着四周的叔叔婶婶们鞠了个躬，用对于他自己来说很大的声音说道:“谢谢各位叔叔婶婶们，谢谢大家。”这一瞬间，二娃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全村的英雄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大家的热情让他更加害羞，不由得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大伯轻轻地拍了拍他，在他耳边说道:“娃，这个时候就别害羞了呀，头抬起来，有点自信。”大伯轻轻地揉了揉二娃的头，对着乡亲们说道:“谢谢大家啦！也是对不住各位，这么晚了还打搅大家。大家早点回去吧，今天也让娃早点休息，好不好？过段时间一定好好地安排大伙！”“玉柱看你这话说的，这么多年谁不把二娃当自己孩子啊？我们这都算是为了自己家孩子高兴，哪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啊。”大家听到这话都笑了，一边夸着二娃，一边各自回家去了。
等待录取的日子有点漫长，二娃又回到了当初的生活状态，一有闲时间就去地头坐着。有的时候谁家的大人忙不过来带孩子，也都会把孩子放在二娃这里。二娃倒也不会觉得厌烦，常常陪着孩子在田地里做游戏，或者是给他们传授他从大伯那里学到的关于这片土地的知识，乡亲们也都逗他，叫他小陈老师，他听到之后总是害羞地报以一笑。有的时候，他也帮着大伯做些农活，不像小时候那样，现在他什么活都可以做一点，但是大伯却总是拦着他，说是大学生不要像他这个农民一样，他听到这里也总是笑笑，并不说话。
大伯总是在空闲的时间问二娃他的志愿是什么，二娃却一直没告诉过大伯。二娃总是对大伯说：“您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心里有想法。”大伯也只是嘿嘿笑着点头：“是，知道咱娃肯定没问题，但是大伯也架不住周围的街坊总问。”
出成绩的那天，是二娃自己去的镇里。镇子里的网吧充满了人，也充满了欢呼以及叫骂声。对于这些来查成绩的学生，镇子里的老板是一律不收钱的，每次开机之前还会说一些诸如“心想事成”、“结果顺利”之类的祝福话。二娃也是这也学生之一。
他坐在那里，内心十分地紧张，输入每一个字符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登陆网站、输入账号、查询成绩......
他被录取了。
当他看到这个成绩的一瞬间，眼泪一下子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紧接着，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老板也许是今天见多了这样的学生，连忙走了过来，递上了一包纸。
二娃缓和了一下情绪，走出了网吧，到马路对面的小商店租了部电话给家里的座机打了过去。
大伯很快就接了电话，想必是一直守在电话旁边。还没等二娃开口，大伯就急忙问道：“喂？是二娃吗？怎么样？考上了吗？”二娃一听到大伯这急切的声音，心里又发酸起来，忍不住地抽泣。大伯听到二娃抽泣，心里咯噔一下，也紧张了起来，连忙说道：“没事的娃，有啥事慢慢说，别难受。是不是...是不是没考上啊？”“我...我...考上了。”
大伯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重担一下子放了下来。此时不由得大伯也激动地鼻子发酸，声音颤抖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大伯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就知道你肯定行。好孩子...好孩子。”大伯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一下，继续说道：“回家吧娃，等你到家咱们再说，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村长他们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咱家娃多争气！”二娃擦了擦眼泪，抽了一下鼻子，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说道：“好，我这就去车站坐车回家，咱们回家说。”
还没等汽车开到站，只是刚刚能够看到村口的程度的时候，二娃就从客车的窗户里看到了大伯的身影。“嘎吱。”车门刚刚打开，二娃就一下子冲了下来，一下子保住了大伯。大伯也顺着一把保住二娃，用手用力地揉了揉二娃的脑袋，说道：“可算回来啦。好小子。走！咱回家说去。”
大伯今天做了一桌子的菜，说是要给二娃庆功。平日里很少喝酒的大伯，今天也破例喝了几口。等到爷俩快吃完饭的时候，大伯开口问道：“娃，都录取了，也该告诉大伯，你考的是啥了吧。”二娃也没着急回答，问道：“大伯，你希望我报的是啥，你先说说，万一咱俩能对上呢。”大伯听到这话，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听他们说过，当律师和医生是可以挣大钱的。大伯是个俗人，就希望咱娃能挣大钱，能有出息。”看着二娃没有回应，大伯继续说道：“哎呀，娃。不是也不要紧。大伯尊重你的决定。毕竟大伯没咋念过书，这些方面肯定没你懂。”二娃低着头，小声地说道：“确实不是律师或者医生，是农学。”“啥？”大伯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二娃这次大了点声音，语气更加地肯定，说道：“我选的是农学。”这可彻底把大伯弄懵了，问道：“啥是农学？总不是和我们这些农民一样，学种地的吧？”二娃摇了摇头，对着大伯解释道：“就是搞一些农业方面的科研啥的。我是听我们老师说的，说这个要是学好了，回来之后能有用。”大伯一听到“回来”两个字，顿时不镇定了起来，激动地问道：“回来？你回来干嘛？咱家辛辛苦苦培养了大学生，不就是为了能让你出去吗？还回来干什么？”二娃看着大伯，眼神里的坚定更为浓厚，说道：“我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回来是为了让这里更好。”大伯听到这里，原本激动的神情一下子了无踪影。他看向二娃的眼里很明显的出现了泪光，声音颤抖地说道：“真像...你这话简直跟你爹当初说的一模一样。”说完这话，大伯眼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二娃看到大伯流泪，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听到大伯提起父亲，也顿时哭了出来。平日里外人眼中那么要强的爷俩此时在屋子里对着哭了起来。大伯擦了两下眼泪，坚持着继续说道：“你爹当初也是这么和村长说的。当时村长也是死活不同意，但是却弄不过你爹的那个犟脾气，最终你爹还是回来了...而且还为这个村子忙了一辈子。”
大伯用袖子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点了支烟，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娃，我跟你说。咱们家早年间本来是住在城里的，生活条件不说很好，至少也比现在强一些。你爷爷当初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响应国家的号召，到这里做了下乡知青。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染上了一身的病。毕竟乡下的医疗环境不够好，最终在你爹两岁的时候，你爷爷走了。我和你爹算是被村长拉扯大的。”
二娃是第一次听到大伯说到这些事情，擦了擦眼泪，平复了心情，继续听着。
“你爷爷当初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村长跟我说的。村长真是个好人啊。”大伯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了头，二娃从大伯眼睛里闪烁的泪光看出来，大伯这是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再次留下来。“他真是把我们两个当儿子看待。你大伯我当初不爱读书，天天就是傻玩傻闹，不像你爹那么上进。村长当初就全力供你爹念书，希望他能从这里走出去。但谁知道最后你爹却不愿意从这里走出去，为此还和村长大吵了一架。”大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喝了一口酒，用他那通红的眼睛看了看二娃，继续说道：“没想到你现在的想法也和你爹一样...是，时代变了，像我这样没文化的人又怎么能理解呢。但是娃，你得想好啊，村子咋怎么样发展，也还是比外面的地方穷的多。就算怎样，你也只是一个人，让村子富起来，没那么容易啊。”二娃点了点头，说道：“大伯，我知道。我到大学一定努力学习，如果本科生做不到，我就去读研究生，研究生如果做不到，我就去读博士。早晚可以的。我相信我能做到。我要把我爹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二娃的语气坚定的让大伯无法再说些什么，他想起了当年那个与村长争吵着身影。他用颤抖的手摸了摸二娃的头，说道：“大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大伯没什么文化，什么都不懂。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计划你的未来吧，大伯只希望你将来可以有出息就行。”二娃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大伯也不要太担心，万一将来我能成为焦裕禄那样的英雄呢？”大伯则是摇摇头，笑着说道：“全国这么多人，这么多年不就只有一个焦裕禄？娃你可别逗你大伯了。”
二娃和大伯一直交谈到了深夜，他们谈了很多，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以及二娃的将来。
录取通知书来的有点慢，慢的让大伯焦心异常，连干农活也提不起劲头，于是这些农活都由二娃积极主动地承担了起来。大伯也不说二娃像农民一类的话了，在大伯的心里，他有点担忧自己的话成真，担心二娃将来真的会回来做个农民。二娃在这一个假期也晒成了和大伯差不多的肤色，村民们总是笑着问大伯咋把家里的大学生弄得像个老农民一样，大伯也只是苦笑几下，不做更多的回应。
二娃趁着空闲的时间，也与村长谈了许多，包括自己对于将来的打算。村长听到二娃将来打算回到村子里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村长看着二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啊，可真是跟你爹当年一个样。倒是没想到，你也要像他当年那样回到村里。”二娃挠着头，轻轻地笑着，说道：“毕竟是爷俩嘛。肯定像的很。”
就这样，八月来到了。二娃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子。虽然二娃心里知道自己将来还会回到这里，但是那些乡亲们对此却毫不知情。那些看着二娃从小到大的乡亲们都来到了村口，送二娃上车，甚至有的年纪大一些的婶子当时哭了出来。他们对着二娃送出自己的祝福，“学业有成”、“在外面混出个名堂”这些话一直充斥在二娃的耳边。他在车上不断地向这些叔叔婶婶们挥着手，同时也在用一双眼睛不断寻找着大伯的身影。在之前，二娃本来向让大伯送他去学校，但是大伯的腿不太方便，终究是一个问题，所以这个想法就此打消。他在车上摇了摇头，把这些之前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终于，他看见了人群后面的那个身影，正是大伯！当他看到大伯远远地向他招手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汽车也在这个时候启动，二娃就这样带着眼泪去了远方。
在大学的这几年的时间，二娃很少回家，但是坚持每周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虽然二娃也很挂念家里，但是繁忙的学业让他脱不开身。他总是在图书馆或者是实验室忙碌着，这也让他给农学院的教授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大二的那一年，二娃成功地入了党，成为了一名党员。当他打电话告诉大伯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大伯的激动心情。这不仅实现了他从小到大的一个梦想，也算是一份莫大的荣誉。
大三那年，二娃靠着自己优异的成绩保研了。这并不奇怪，农学院里面二娃的勤奋努力是出了名的，大部分的老教授们也十分认可这个乡下来的淳朴少年。但是二娃没有就此停止自己的努力，还是每天往返于实验室以及果园场之间，在老师以及教授们的帮助下不断地试验着自己脑海里的一个个想法。
大四那年，二娃找到了一个农学院的老教授，希望跟着这个老教授进行相关的研究。老教授是研究苹果方面的专家，虽然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参与本科生的研究，但是对于二娃这种农学院出门的学习种子，还是不免动心，答应了二娃。
在二娃博士马上就要毕业的那一年，党中央通过了《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当二娃在新闻里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内心为之一振。他家乡所在的就是一个典型的贫困县，如果真的能够打赢这场攻坚战，那毫无疑问自己家乡的家家户户都会是受益者。这时大伯当初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就算怎样，你也只是一个人，让村子富起来，没那么容易啊。”是啊，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或许真的做不到让村子富起来。但是现在呢？自己的身后有了一个强大的后盾，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一想到自己的家乡，二娃就不由得要流泪，他想家了，也想念家乡的那些人。他第一次感觉到在学校学习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长，一天都如此的让人难熬。
终于，这一年的时光到了末尾，二娃终于博士毕业。在他踏上返回家乡的火车的时候，他是感觉如此的激动。十年了，这么多年，村子里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变化？大家是否安好？自己最关心的大伯以及村长又是否身体健康呢？这些问题他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在返程之前，二娃给大伯打了电话。大伯在电话里好像有无限的话要跟二娃说，并且他和二娃说好，要在市里的火车站迎接他。
当火车到站的时候，二娃已经认不出这里了。想来也是，国家的飞速发展，各个地方都有所显现，有的地方一两年就会变一个样子，更何况已经十年了呢？他走出车站，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大伯。虽然二娃这么多年不曾回过家，但是大伯有的时候会到学校来看看二娃，只不过大伯的腿不方便，来看二娃的次数很少。和之前一比，大伯的头发白了一些，背弯了一些，但是身上显出来的精气神一点没少。他向着大伯大步走去，大伯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娃！大伯在这儿呢！”大伯兴奋地挥着手，向走过来的二娃打着招呼。“哎！看到了！大伯！”二娃也同样激动，挥着手向着大伯跑过来。大伯激动地一下子抱住跑过来的二娃，还是像二娃小的时候那样，下意识地去揉他的脑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伯已经揉不到了。大伯笑着拍了拍二娃，笑着说道：“好啊，娃。比之前大伯看你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大伯这次可碰不到你的脑袋了。”说罢，爷俩相视一笑。大伯领着二娃向客车站走了过去。
“娃，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变化大吧？”在回村子的客车上，大伯问到。二娃充满感慨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和我走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发展的真快。”二娃看着窗外，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到市里的那一天，一晃十多年，他还是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对了大伯，村子里没啥变化吗？”二娃问道，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那个小村子。大伯叹了口气，说道：“那还能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政府之前不是有过脱贫政策吗？”大伯点点头，说道：“是啊，但是咱们村子小，要啥没啥，还是一样发展不起来。”爷俩就这样聊了一路，这么多年来，市里不断地翻新道路，现在回村子的时间比之前短了许多。
“嘎吱”一声，客车停住，爷俩下了车。果然，这里还是之前二娃熟悉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村口蹲着几个小孩子，看见大伯和二娃下车，兴奋地向村子里面跑去，大喊道：“陈爷爷和二娃叔回来啦！陈爷爷和二娃叔回来啦！”
各家各户都有人走到了路上，想看看这个十年没见的小伙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不一会儿，路上就聚满了人。人群吵闹着把二娃团团围住，这些叔叔婶婶们都满心欢喜地跟二娃说着话。这一瞬间，二娃感觉又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自己站在村子里的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孩子。
“娃！好久没见啦，还记得我吗？”
“娃！这次回来呆多久啊，好久没见了，可得多呆几天。”
“娃！有对象没有啊？长这么好看肯定已经有了吧。”
二娃就近找了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对着乡亲们喊道：“大家！叔叔婶婶们！二娃回来了！二娃不走了！以后就留在村子里面！”
一听这话，人群里就好像炸了锅一样，轰的一声。乡亲们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起来，有一位叔叔问道：“娃！啥叫不走了啊？不会是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当农民吧？”二娃在石头上点点头，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回去。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我要留在这里，把咱们村子建的更好，带领大家赚钱！”一听说能赚钱，人们也纷纷来了劲头，问道：“咋赚啊？你还有法子？”二娃点点头，继续说道：“国家有政策，要带领大家脱贫。再加上大学生现在创业有补贴，赚钱还是容易的。”一听二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方法，大家又没有了劲头。大伯这个时候走到二娃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说道：“走，娃。咱们先看看村长去。”
来到村长家，二娃看见了躺在炕上的村长，他身体虚弱的很，比以前瘦了很多，仿佛只剩一身骨头了似的。二娃快步走到村长旁边，轻轻拉起村长的手，他耳边说道：“王爷爷，你看看我，二娃回来了。”村长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地张开了一点缝，费力地说道：“回来了？”二娃一见村长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说道：“回来了，二娃回来了。”村长用手摸了摸二娃的脸，艰难地笑了一下，用那微微的声音说道：“别哭，娃。回来是好事，哭什么吗。”二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二娃不哭，这不是好久没看到您了，开心的哭嘛。”村长又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咱娃现在...都是博士啦，比咱出息的多。娃...爷爷我没啥本事，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也没让咱村子发展起来。以后啊...都得靠你了。”说完这句话，村长就不再说了，好像突然睡着了。大伯拉了拉二娃，说道：“娃，走吧。村长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在向外走的时候，二娃看到了大伯眼角里的泪水流了下来。
二娃这几天经常带着大伯往山上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乡亲们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有的人问大伯，大伯也直挠头，说道：“娃之前说要看看地貌，说是要种苹果什么的。”
种苹果？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乡亲们就直摇头。隔壁县有个苹果园，开了好多年了。人家地方大，办的时间长，咱们就这么几个小破山包，怎么和人家比？大家都觉得二娃这不切实际，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够全面。
二娃也听大伯问过这些问题，但是他只是置之一笑，对大伯说道：“没事大伯，放心吧，总有办法的不是。”大伯不知道自己家的这个娃到底有什么方法，但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怎么样都要支持下去。
经过了几天的考察以及研究，不出二娃所料，村子旁边的山上很适合种苹果。村子所在的地方，包括气候以及环境都十分适宜，不出意外的话，种出的苹果肯定又大又甜。于是乎，二娃的苹果致富计划正式开始了。
按照山上原本的环境，直接种植树苗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还好春天还远，他和大伯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座山好好改造一番。
刚开始的时候存在着很多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一一被二娃化解。他们缺钱，二娃就去政府申请大学生创业补贴，申请大学生创业贷款；缺技术，二娃就去农业局以及隔壁的县请一些懂得苹果种植的专家过来帮忙。大半年过去了，二娃的苹果园的一切基本上都已经准备完毕，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又过了几天，二娃接到了一个他苦等多时的快递。他兴冲冲地拿着这个包裹找到了果园里的大伯，好像要展示什么宝贝一样。他拉着大伯回到了家，一层一层地打开了这个包裹，里面是几棵小树苗。大伯好奇地问二娃：“这就是咱们果园要种的果树？怎么这么少？”二娃嘿嘿笑道：“这是先发过来的试样，更多的还在后面呢。”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二娃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如果种植顺利的话长出来的肯定又大又甜。
随着这批幼苗被种下，二娃就住进了果园旁边搭建的一个小屋里。平日里他总是在果园里照顾着这些幼苗，寸步不离。
三年的时间过的飞快，一棵棵果树已经长成，到了可以结果的年纪。随着苹果彻底成熟，二娃亲手摘下了果园的第一颗果实。又红又大，好像一个巨大的红宝石。他张大嘴咬了一口，多汁脆甜。二娃握着这颗苹果，一滴滴眼泪滴在了上面。他想到了在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被大伯视若珍宝的苹果。又想到了前年村长去世之前的晚上，他站在村长家里，村长当时已经说不出来话，只能握着二娃的手，用力地拍了拍，微微张开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眼泪。他又想到了那个雨天，他的父亲走出门前的那个瞬间。想到这里，二娃泪流满面。
他激动地找到地里劳作的大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辛辛苦苦长出的苹果，喘着说道：“大伯...大伯，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大伯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个又大又红的果实。大伯十分兴奋地说道：“长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尝过没有，怎么样？”二娃喜极而泣，流着泪点着头，说道：“好吃极了。大伯...我们成功了。”
“二娃的果园种出了苹果，又大又好吃，品质比市场上的好得多。”这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村子里的大家就全都知道了。天天都会有小孩子不顾家长的阻拦，跑到山上的果园找二娃，让他们的二娃叔叔给他们几个苹果吃。二娃也并不拒绝，村子里的每个孩子基本上都拿到过苹果。
很快，“博士生回乡创业，种出高品质苹果”的新闻就传到了市里，每天都有大量的记者到村子里等着采访二娃。二娃很乐意接受这些采访，虽然现在果园只有他和大伯两个人打理，十分繁忙，但是他还是会抽出时间来接受记者的采访。毕竟，苹果虽然产出来了，但是怎么把他们销售出去还是个问题。多接受点采访，说不定可以增加自己果园苹果的知名度，销售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繁忙的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二娃的苹果销量很好，这也让有的村民们内心活络起来。对于有的乡亲们也想跟着二娃一起种果树的请求，二娃从不拒绝，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独占这条致富的道路。他无偿的提供给那些村民们树苗，不会技术的，二娃交给他们技术；缺钱的，二娃也会提供给他们资金。当地的村民也在二娃的提议下，建立了农民专业合作社，大家互相帮助，村子里的一切都在向着二娃梦想中的样子发展。合作社办的最红火的那几天，二娃总是激动地整宿睡不着觉。
经过几年的发展，靠着这座山上一片片的苹果树林，村子已经摘下了贫困的帽子。村里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副模样。村里的路修成了水泥路，大部分的人家盖起了小洋楼，生活条件和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村子里充斥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二娃现在呆在村子里的时间总是很少，他总是被人当作专家请到各个地方去做讲座，当然二娃并不以专家自居，他的自我介绍永远是一句话，“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也只是个农民而已。”他到每一个地方，都会给当地的村民传授经验，如果有适合的环境，二娃也毫不介意地把自己的树苗分享过去。有的记者问过二娃，“您这样子毫不吝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二娃思考了一下，说道：“只是为了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罢了。”
二娃有闲时间的时候，总会去到江的对面，坐在自己父亲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天。这里旁边还葬两个人，他的爷爷、村长。前些年，政府知道了二娃家里的故事，趁着全市彻底脱贫将这里建成了一座纪念馆，起名叫做“英雄纪念馆”。纪念馆里展览着他们的生平介绍以及各种生前的用品，其他各个地方发生的脱贫事迹也有所展出。
在纪念馆大厅的正中间，放着的是当地政府为他们也是为所有写下的话：“时刻纪念这些无怨无悔来到这里建设这里的人；时刻纪念这些为了这里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人；时刻纪念这些带领百姓走向美好生活的人。这些人是新时代的英雄，也是大家的英雄。
